我過去創作插畫,必須親手完成所有細節。有了AI,只需勾勒輪廓,它便能自動補全。起初它常誤解原意,畫面失去神韻,例如我畫的Julie Andrews白描稿在AI生成後嚴重走樣。
但經多次訓練,它逐漸掌握我的風格,這讓我驚覺:AI是否正從助手邁向取代插畫家?
數位時代的商業插畫、遊戲設計與小說封面皆採主畫家與助手分工:前者掌構圖與人物,後者負責上色與背景。AI正改寫這一模式。它能生成完整場景與統一風格的角色,甚至依文字指令完成整幅作品。於是問題浮現:當AI成為主要執行者,作品還能稱為「插畫家的創作」嗎?
傳統分工清晰,例如日本工作室由主畫家定構圖神韻,助手執行上色修飾。AI的價值,在於接手重複性高的技術任務。Midjourney、Stable Diffusion與DALL·E等工具能精準模擬筆觸與光影。插畫家輸入草圖或文字描述,AI即可快速生成背景與配色。有畫家稱它是「永不疲倦的助手」,能即時測試多種風格方案。
然而,當AI能力逼近人類,界線日益模糊。若AI負責大部分視覺產出,插畫家是否仍為創作者?法律上,只要人類給予明確指令並審核成果,仍屬人類作品;但在倫理與感知上,觀眾已難分辨「人筆」與「機筆」,藝術家的獨特風格也可能被壓縮成演算法模板。
插畫家如我者,選擇與AI共生,把繁瑣細節交予AI,自己專注於構圖與概念。例如先手繪草稿,再指令AI生成多種背景方案取其佳者;或在AI生成的服飾光影上再創作,注入筆觸的溫度。這種「AI助筆」模式維持藝術主導權,也提升創作效率。
相對地,全由AI生成的插畫雖快速完美,卻缺乏人性的意圖與情感。AI能複製「美」的形式,卻無法體會創作的動機。正如攝影未取代繪畫,AI亦難取代插畫家,但它將重新定義插畫,使創作者更像「導演」,專注於構想與審核,而非執筆描繪。
這股轉變正重塑教育與產業。傳統插畫訓練強調技藝,如今學院課程已納入AI繪圖,重點轉向提示設計與風格管理。未來插畫家或將成為「視覺策劃」或「美術監製」,其專業核心不在技術,而在圖像敘事與文化感知。
我如此禱告,AI或許能取代插畫助手,卻難取代插畫家。真正的創作超越圖像輸出,重點在於觀點與情感。AI能模仿風格,卻不懂其精神。當人類視AI為協作夥伴而非敵手,插畫藝術將邁入新紀元:從筆尖延伸至演算法,從勞動密集轉向創意驅動。
最終,AI取代的不是插畫家,而是耗損創作熱情的重複勞務。人類插畫家的價值,仍在於以想像構築世界,並以情感賦予畫面靈魂。我如此期盼。